团团圆圆年夜饭

曹长美

酿冬至酒，腊大膀蹄，做米蜂糕，打白粿，磨豆腐，蒸年糕；杀猪宰羊，买鸡买鸭……所有的准备，所有的忙碌，都是为了一年中最为重要的家宴——年夜饭。

年三十这天，母亲一大早就忙开了。取下腊了一、二个月的膀蹄洗净，放入大铁锅煮，还有全鸡全鸭，满当当的一大锅。边煮着膀蹄，母亲还边塞糯米肠。糯米肠制作很费工夫，先将猪大肠洗净鼓风扎紧两头，晾五、六天；再塞入拌有花生、莲子、香菇、肉粒的糯米，然后放入膀蹄锅的高汤中慢慢游熟。

煮好的鸡鸭鱼肉、膀蹄先祭祖，然后才开始吃年夜饭。年夜饭不仅丰盛隆重，还能体现人们美好的心愿和寓意。

斟上冬至酿下的红米酒，再加一块冰糖，醇香津甜，寓意来年生活红红火火甜甜蜜蜜。

开宴的首席甜品，是煎得黄澄澄的年糕，呈宝塔状码在盘子里，自然是象征年年高升啦。读书的一年比一年进步，工作的一年比一年顺利，阖家越来越美好越来越幸福。

年夜饭的第一道菜是炒底。这道菜有如春晚的开场歌舞，多彩，喜庆，热闹，引人入胜。炒底的主料是地瓜粉丝，配料有甜津的黄花菜，鲜脆的冬笋，馨香的木菇，韧香的豆干，点缀的红萝卜，鲜嫩的白菜心。先把五花肉丝炸香，加葱白爆香，再依次加入切成丝的红萝卜、冬笋、黄花菜、香菇、豆干、白菜心等翻炒；再洒少许的黄豆酱油，把底色调暖，像家人们脸上的笑靥一样暖心；淋上煮膀蹄的高汤，让味提醇，不加味精也鲜美；缀上绿色的葱段，春光就漾出来啦。这碗开宴的炒底象征阖家团圆，和睦相处；和和美美，欢聚一堂。

第二道菜是肉丸。炒底是山珍荟萃，肉丸则地宝一窝。肉丸的主料是芋子，配料有地瓜粉、豆腐、肉糜、葱白、姜米、香菇碎。将芋子蒸熟去皮捣烂，加入剁成肉糜的五花肉、豆腐，以及切碎的葱白、生姜、香菇，再和以地瓜粉、调料。混匀后，用手一抓，就能成就一个圆咕隆冬的丸子来。将丸子们摆在竹筛上排成队，站成行，像兵马俑一样整齐帅气。而后，入锅蒸熟即可。刚刚蒸好的肉丸油亮油亮的，像芋叶上的跳珠，晶莹闪烁；吸吸蒸气，香味沁入心脾。入口，香、绵、滑、润……

正式的建阳水吉宴席都有这二道菜。如果把水吉宴席比着一首律诗的话，那炒底与肉丸就是诗中的首联与颔联。这二道菜也称为厨官菜（水吉人尊称厨师为厨官），意思是我这些都是普通原料，就看厨官水平了。如若这样的菜都能做得味道鲜美，之后的鸡鸭鱼肉当然更美味。

不管炒底还是肉丸，都由多种寻常农家菜组成，当不起眼的它们抱成团后，优秀的品质彰显无遗，不仅可口入味，还寓意着团结、和谐、和美，喜庆、吉祥、圆满；也最能体现妈妈的味道。

有这二道素菜垫底后，接下来上鸡鸭鱼肉。鸡，一定是吃公鸡，有发的意思，寓意人丁兴旺。鱼，年年有鱼。鸭，春江水暖鸭先知。鸡鸭的爪子不能给孩子吃，吃了会撕书；腿最合适，更能蹦蹦跳跳。

第二道点心是炒白粿。一根根细条白粿被碧绿的青菜拥着，像是归来的游子回到母亲的怀抱，和美暖心；条条细流归大海，一家人一条心，共进退，一起努力一起奋斗。

菜点过半上太平蛋，一家人来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健健康康。

之前游熟的糯肠被母亲切成片，整整齐齐码在盘子里，像是一吊吊的铜钱，吃了这道菜，来年发大财。

有了财自然就富了，上酿豆腐。将三角形的豆腐在斜边切条缝，酿入切碎的香菇、荸荠、红萝卜、瘦肉以及玉米、豌豆。入锅煎至二面金黄、皮酥内嫩。酿豆腐的馅五颜六色，有如金玉满堂；“腐”同“富”“福”，这道菜象征富贵平安、福气满门。

大富大贵，膀蹄守岁。我们这儿的年俗过年一定要吃腊膀蹄，年夜饭是一年来最丰盛的家宴；而腊膀蹄，又是年夜饭的重心。没有膀蹄上桌，那不叫过年。俗语说“不管有钱没钱，腊个膀蹄过年”。十几斤的大膀蹄，也就撕一些瘦肉条下来吃一个意思。吃了膀蹄意味着又大一岁了，天增岁月人增寿啊，孩子们高兴地跟家长确认大一岁是几岁啦。

最后一道菜是香菇汤。香菇汤是水吉宴席最后一道菜。它是宴席的下课铃，是聚会的解散令。喝几口清清爽爽的香菇汤，去油腻，净荤腥。香菇有“山珍之王”的美誉，味道鲜美、香气沁人、香韵流长。就像这美好的大年夜，阖家团圆，幸福美满，家风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