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沙漠舟

    今年4月3日的清明节，是建阳籍英年早逝的青年作家沙漠舟去世五周年的日子，我在新浪博客上读到远在京城的建阳籍著名作家王宏甲纪念他的文章，不禁感慨万千，泪流满面……

　　万分感慨沙漠舟这位苦难的作家，还来不及享受他为之奋斗不息的人生幸福与欢乐，就已英年早逝，享年42岁；万分感慨这位故乡优秀作家，还没来得及写出更多更好激励别人的优秀作品，就已撒手人寰：更万分感慨的是这位善良敦厚的青年才俊用自己一腔热血，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高远品质……

　　于是，我提起这支沉重的笔，写下我与沙漠舟的历历往事……

　　早在八十年代初，因为共同爱好写作，我和沙漠舟一起参加了由福建人民广播电台举办的"听众之声"监听员队伍，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能听到由省电台著名播音员张研老师播音我们俩的文章。由此，我们俩还多年被评为省电台的优秀通讯员。我写的散文《心祭》和沙漠舟写的随笔《我与广播》分别荣获1986年省电台征文一等奖和二等奖。当年除了二百元奖金外，还有一本十分精美的相册。我至今还珍藏着。

　　从此，我和沙漠舟就成了莫逆之交，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经常书信往来。那时的沙漠舟，已是红遍福建八闽广播界的优秀监听员，有好多漂亮的女生纷纷写下情书示爱，但大都无疾而终。他仍然蛰伏在偏远建阳将口一个叫芹口村里，以养鸭为生。

　　大约是1989年夏天的一个中午，我应约从建阳县城骑自行车前往几十公里的将口，去看望已成为好友却不曾谋面的沙漠舟。

　　顶着炎热，艰难地骑着自行车大约经过了约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我终于挥汗如雨般地来到了将口镇，通过问一名路人才知道芹口村就在将口镇河对岸，但要绕过一座大桥。

　　非常幸运的是，这名路人还是芹口村的村民，当他得知我要去找沙漠舟时，那村民很友善地告诉我："就是那驼背子，他原名叫繆灯明"，我不解地问"为什么？"那村民说"全村就他收到的信件和报纸杂志最多，所以全村人都知道，他是一名残疾人。"同时，那村民还愿意带路，于是，我带上那村民跨上自行车，飞快地向芹口村驶去。

　　约二十分钟，到通往芹口村的左下方路口，那村民告诉我到了，只见那村民往一茅棚里高喊道"阿明子，有客人找你"，只见一男子驼着背走出了茅棚来，热情地握住我的手，不断地说："欢迎，欢迎。"

　　于是我们就走进他养鸭子的茅棚畅谈不已，从听广播到加入省电台的监听员队伍，从读书到进行文学创作……

　　不知不觉，已到了傍晚。于是，我们就到村边一小吃店，各自吃了一碗葱花拌面后，我骑车回建阳城，他回鸭棚里继续看护鸭子。

　　后来，我离开了建阳到省城工作，他告诉我，他需随哥哥去周宁放鸭子，从此失去了彼此的联系。

　　再后来，我偶尔从报刊中得知1999年沙漠舟怀揣着仅有80元独闯北京，边卖报纸边上北大旁听课，在异常艰苦、颠沛流离中创作出版了长篇自传体小说《亲爱的苦难》及诗集《我的吉檀边利》。著名作家周国平欣然为他的小说写序，一下子轰动了闽北，轰动了福建，也轰动了全国。

　　紧接着，他拖着殘弱的身子，开展了"理想与人生"的全国巡回演讲。

　　2010年春，我已从省城调到泉州工作了六年了。有一天我在读《海峡都市报闽南版》时，读到了沙漠舟在一所知名中学开展"理想与人生"巡回演讲，我在惊讶之余，立即通过那位采访过沙漠舟的《海峡都市报》记者，要到了沙漠舟的联系电话。

　　于是，我们相约在一家饭店见面，并一起共用午餐。那天，沙漠舟带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助理在饭店里和我见面了。我们紧紧拥抱着，交谈着，分别了二十多年，万语千言似乎无法说尽我们的情谊。

　　此时的沙漠舟变得儒雅起来，身着唐装，书卷气十足……我心里暗暗地为他祝福，祝愿他苦尽甘来，从此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就这样，我知道他在泉州地面上，在各大、中、小学校作巡回演讲，顺带签售自己出版的长篇小说和诗集，有了一些可喜的收入。

　　沙漠舟的助理告诉我，他的演讲几乎场场爆满，他在传递着人生的正能量。她说，有一次在泉州一中演讲的"对话"中，有一位眼含泪水的女生说"沙老师，听完了您亲历苦难，战胜苦难的演讲，我忽然明白了，我们这一代所经受的所谓的'苦难'都是微不足道的，人生有梦想，就有希望，从此我再也不自暴自弃了。"

　　还有一次，沙漠舟收到一封寄自某中学的信，一名高三男生在信中写道："沙老师，我本来打算今年高考失败后就自杀的，但自从听完您从苦难人生中绝地而起，取得如今傲人的成绩后，我决心重振旗鼓，去迎接人生的任何挑战，即使高考失利，我也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感谢您！"

　　每当沙漠舟收到这样的书信，他就会珍藏起来，并立即回信，告诉他们，苦难有时对一个人来说，就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你拥有了就会丰满你的人生。

　　我问过沙漠舟，你为何选择到学校去演讲？他告诉我是因为顽固的应试教育已延续了多年，仅仅因重视成绩而忽略人的精神，产生的严重问题深深困扰着广大师生和家长。因此，他想用自己亲身体会和事实，告诉人们，像他这样身体残疾的孤儿，一无家境，二无文凭，经过自己持之以恒的努力，都能取得今天这般成绩，而那些身心健全的青年学子，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还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只要有梦想，就一定有希望。

　　他就是要传递这样一种人生的正能量。

　　于是，我充分利用自己媒体人的优势，帮他联系了约六家大、中专学校，并亲自开车送他去相关学校演讲并签名售书，这样的活动一般一场下来，可以收入一千多元至二千元，我很是欣慰。

　　记得有一次，我开车送他去晋江一职业中专学校演讲，那天效果非常好，全场黑压压地有六、七百人，都在聚精会神聆听他的演讲，演讲数次被师生们热烈的掌声打断，他的签名售书收入竟然达到三千五百多元。

　　在回泉州的路上，他十分激动地对我说："谋安兄，你帮助我沙漠舟这么多，真的很感激，我要回报你，今天的收入我们俩平分"我连忙说："这可不行，我对你的帮助是无私的。一来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二来我们又是建阳老乡。所以，你就别见外了。"从此，沙漠舟就没有再提这事了。

　　在交谈中，他告诉我，自己艰苦创业，巡回励志演讲和售书已有十几万元的收入了。我欣喜地对他说："等积累了一定收入后，就可以在泉州买个房子，不要再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了。"他说："不，广西、贵州还有很多比我更困难的孩子和学校，我要把这些收入捐给他们。"后来他的助理悄悄告诉我，他已把自己收入的八万元捐给贵州山区一些贫困学校了。我深深地被她这种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高尚品格打动了。

　　沙漠舟告诉我，有一次，他在建阳生病了，时任建阳政协主席邱运财,好友黄兰英、王小艾等纷纷慷慨解囊，为此，他要铭记于心，回报社会。

　　他在他的诗中深情地写下：我们每一个人都曾经被别人照亮，有什么理由不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接着他又写道：与其诅咒黑暗，不如点亮光明。

　　沙漠舟这位优秀的作家，他是这样写的，也是这样做的。

　　不曾想一年后，也就是2011年8月25日，从建阳家乡传来沙漠舟病逝的消息，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像一个晴天霹雳，把我炸懵了。

　　然而，现实是严酷的，这位一生伴随着苦难的青年作家，真的走了，走了……上苍真的不公呀！

　　也就是这一年，沙漠舟的长篇自传小说《亲爱的苦难》获得"福建省优秀文学奖"，并获5000元奖金。然而，他英年早逝走了，再也无法去领取那充满血汗的5000元奖金了……

　　但是，他的小说和诗集，无疑是我们建阳人民的宝贵财富，也将成为激励后人不畏艰难困苦，勇往直前的精神动力。

　　安息吧，好友沙漠舟！写下这些含泪的文字，夜已深了，只能依依不舍就此打住吧，来年的清明，我一定来你的墓前，祭奠你这不朽的亡灵。

   （陈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