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阳寻文访古记
2015-07-21 09:53:23 来源:建阳新闻网 责任编辑: 我来说两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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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华鹏 一 福建北部的中心城市——建阳是一个去了一次还值得再去的地方,因为建阳的空气中氤氲着古老的“文风”“文气”,走马观花不足以沉浸于建阳、感受于建阳的“文风”“文气”,所以一次不够值得两次三次踏足那里,方可沉思静悟。 很多地方喜欢说自己过去“文风昌盛、人文荟萃”,说来说去就是出了几个状元、有几个文官,那些陌生名字连提及者都时常念错,实际上是算不得“文风昌盛、人文荟萃”的,那些文名、人名早就被时间尘埃覆盖,附着于名字之上的几首诗作、几篇时文也早已腐了,朽了。在我看来,没有洞穿时空、没有旺盛的生命力、没有久远的知名度的思想、精神、人物,很难称得上真正的“人文”“文风”。“人文”“文风”是如基因一般以隐秘的方式、顽强的生命力藏于某地的土壤和空气中的人文因子,它连接过去,影响和塑造今天甚至明天的地域人文景观。 建阳真不一样。虽然它蛰居于闽北的层层山峦中,但它闽北地理中心和闽北历史文化中心的位置不容更改,是真正的“文风昌盛、人文荟萃”之地。 比如,“在中国文化史上发出莫大声光”(钱穆语)的理学大师朱熹足迹遍布建阳,他七十年的生命至少有二十年在建阳度过,尤其是人生最后十年定居建阳,著书立说,开坛讲学,游历村野,他现存一千二百多首诗作,有一百多首是写建阳的,最后建阳也成为他安息长眠之地。 比如,历史上有一个坊间刻印图书的专有名词,叫“建本”,十分有名,就出自建阳麻沙、崇化(今书坊)两地,当时与“浙本”(浙江临安,今杭州)“蜀本”(四川成都)鼎足而立,瓜分中国的图书市场。建阳由此成为我国历史上的三大印刷中心之一,建阳获誉“图书之府”。 再比如,成语“程门立雪”在中国家喻户晓,其道德感染力和故事的想象力,让人过目难忘,故事的主人公有一位就是建阳人,他叫游酢,是理学南传入闽的承前启后者。 还有大宋提刑官、世界法医学鼻祖宋慈,他和他的法医学检验专著《洗冤集录》名播全世界,是建阳有世界级影响的人物;还有建窑的建盏,千年前的黑釉之光与极致之美,从不曾暗淡与凋谢…… 不再比如了,仅就这三者:朱熹、建本、游酢,就可为建阳“文风昌盛、人文荟萃”提供注脚了,这三者不仅搭建了建阳人文的雄伟山峰,就是纳入中华人文的地形版图,它们也是重要高地。更为奇崛的是,他们的生命力、影响力并未因为时空的更替而丧失——朱熹的许多思想、看法至今仍深入人心;“建本”的历史地位、图书之府的历史记忆至今仍不可抹杀;程门立雪的故事至今仍被津津乐道。 二 我们去拜谒朱熹墓。朱熹是真正的大文人,我们一群小文人去拜谒他,内心虔诚又忐忑。虔诚是因为伟大的朱熹经历了一个文人该经历的一切——聪慧苦读,博取功名,遭受政治迫害,不得志,丧失亲人之痛,讲学著述,养浩然之气,成理学集大成者,光耀中华文明——令我辈仰视而尊敬;忐忑是因为在朱熹这面镜子面前,我辈小文人逼仄的内心、粗糙的学识、短视的眼光等诸多品性显露无遗,唯有诫勉自己,向大师靠拢,向大师学习。 朱熹墓位于建阳黄坑镇后塘村的大林谷,这里距建阳八十三公里,翻过北边那座山就是武夷山了。车在一个古亭边停下,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带我们进入墓地,路边是稻田,远处是起伏的小山,田园风景,祥和怡人。大文人的墓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气势,因为朱熹归逝受过多朝追封,为他修建一座有气势的墓是容易的事儿,但没有,他的墓朴素、大方、无华,规制不大,两百来平方米吧,倒是与大文人泰然处之的气度相配——封土堆卵石垒砌圆形,周壁以鹅卵石垒砌,远看如凤字形。墓后立大石碑,刻字:“宋先贤朱子刘氏夫人墓”。墓前有明代所置石香炉、石供桌及石华表一对。墓与大地融为一体,坐西北朝东南,西北处的小山丘上有翠绿大树,东南方视野开阔,远处是苍茫山峦。 墓地选址黄坑大林谷,据说是有高人托梦于大文人:“龙归后塘,乃先生归藏之所。”后来朱熹和学生来到黄坑后塘,发现眼前一切如梦中所见,便选定下来。朱熹夫人刘氏先安葬于此,二十四年之后,大文人再葬于此。 朱熹是在建阳市郊的考亭去世的,考亭距离黄坑八十余公里。大文人以沉重石棺收殓,从考亭到黄坑,石棺足足抬了六天,三十六人抬杠,数百人随行送别。因为当时朱熹理学被贬为“伪学”,对于大张旗鼓地送葬,朝廷是加以约束的,但朱熹毕竟是一代大文人,小小约束怎么能阻挡人们对大文人的惜别之情呢。 三 在朱熹墓所在地黄坑镇与建阳市的中间,是麻沙镇和书坊乡。麻沙和书坊在今天只是两个普通的乡村小镇,但在宋代,这里刻书作坊林立,书市繁华,居民“以刀为锄,以版为田”,刻成了全国图书中心之一,著名的“建本”成为两地书刻的专有名词。 毕竟近千年过去,麻沙的书坊印迹消失殆尽,而在书坊乡,有两处遗迹将现在与当年鼎盛的刻书业连接起来,让我们这群天天与书为邻的小文人,有了伸展想象翅膀的依凭:如果生在当年,是否有幸在麻沙、书坊刻出自己的著作,也成为无数“建本”中的一本?两处遗迹,一处是“书林门”,一处是“积墨池”。 书林门在书坊乡书坊村,此门原是书坊东门,书商由此进村,有一条大道直通书市。门由斗砖砌成,正面门额上方镶砌砖刻“书林门”三字,背面门额上方镶砌砖刻“邹鲁渊源”四字,均为楷书,文气十足。门很新,为新修复,高五点二米,宽五点一米,门额顶高三点二米,孤立于道路中间,被普通的乡镇居民楼包围。 积墨池在书坊村的一处稻田旁,按专家们分析,积墨池地处洼地,四方作坊印书废水均流于此,年久水色如墨。新中国成立初在农田改造时墨池被淹埋,一九八九年县文物部门寻得遗址并修复。新修复的积墨池长约四点五米,宽约三点五米。 无论书林门还是积墨池,其文化象征意义大于文物价值,我们来过,知道当初如此即可。让我们纳闷的是,藏于偏远山乡的麻沙、书坊为什么成了全国三大印刷中心之一呢?有人说出各种理由:宋时文风鼎盛促成了刻书坊盛行;这里是中原入闽必经之地;这里偏远宁静远离战争适合书坊兴盛;这一带枣木多是雕版的好材料;这里有上好的墨矿;这里有麻阳溪流经水路畅通适合书籍流通等等。历史的选择有偶然,有必然,谁又说得清呢。 无论怎样,对我们这群小文人来说,书和书坊总是亲切无比的。 虽然麻沙没有了书坊的遗迹,但麻沙有引以为傲的闽学大家游酢和游酢纪念馆。游酢是麻沙长坪人,虽然朱熹的名声掩盖了他,今天的人们也少有知道他的文史地位,但他与那个美妙成语之间的故事,只要一提起,人们便油然而生敬佩之情。他的名字随同那个成语一起具有了长久的生命力。 四 程门立雪是一幅美妙的画面:雪是洁白无瑕的,恭立于纷飞的雪中等待先生醒来,先生醒来,雪已覆盖弟子的膝盖,这种等待如雪一般,高洁无瑕。尽管后来有学者认为等待者游酢、杨时并不是立于雪中,而是在先生家中等待,只是出门时看到雪深一尺了,但是人们还是愿意相信他们是“恭立雪中”的,如果是后者,那这个故事的魅力会大减,便不足以流传千古了。 再者,如果是后者,建阳的“文风”“人文”会有如此的生命力和影响力吗?正是这份看似不可理喻的执着和虔诚成就了一切。 建阳之地的人文遗迹和人文记忆还有许多,就留待下次再来探访吧。 照片说明:朱熹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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